文｜王金成

他叫黄天树，80后钢琴调音师，专治各种钢琴“跑调”。

他拥有一个“国家高级”的头衔，为朗朗、马克西姆、林俊杰、小s调过音，也上门为寻常人家调钢琴，工作得却一点都不高级。

“一年要调超过1000架钢琴。”因为对钢琴有特殊的情结，他调音不看对方是谁，抱着能挽救一架是一架的心态，每天把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，最多的时候一天要调五六架钢琴。

钢琴调音听起高雅，但过程甚至可以说是极痛苦的。

一架钢琴有88个琴键，230多根琴弦。时间久了，琴弦会慢慢松弛，音调就会不准。

“每一个键至少敲击50次，一边敲一边听音校准。”与演奏时的悦耳截然不同，调音时一直这样听音，非常枯燥。黄天树经常碰到这样的客户，一开始饶有兴致地看着，用不了几分钟，客户就在一边睡着了。

碰到一天调五六架钢琴的日子，黄天树回家根本不敢听音乐，“听起来都是噪音了。”

也许工作使然，黄天树说话声音不大，休息时也仅限于听听萨克斯这样的轻音乐。

朗朗找他调音被当骚扰电话

黄天树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，高中毕业后，他从老家福建泉州到上海，在上海嘉定区一家钢琴工厂找了份工作，这是他学习钢琴调音的开始。

“在工厂要熟悉钢琴的每一个部件和组装过程，调音是最后一步。”黄天树不但能调音，他还能修钢琴。每次到客户家里调音，看到钢琴有些别的问题，他都会顺手帮忙修了。

钢琴完好，他心情就好。口口相传，黄天树出门的频率越来越高，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也定期找他调音，“一周下来基本没有空的日子。”

2015年6月，朗朗也找上门来了。

当月19日和20日，朗朗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参加了一场慈善义演。演奏会之前，演艺经纪公司找到了黄天树，让他为朗朗的演奏做两天现场调音支持。

接到电话之前，黄天树正在为客户调音，“接到电话，他说是什么经纪公司的，我以为是骚扰电话，说了声不需要就挂掉了。”过了没多久，电话又打来了，黄天树接了这单。

两天的义演结束，朗朗夸奖黄天树：“调得很好，音很准。”这之后，马克西姆、林俊杰演出都找他调过音。

黄天树没有因为帮朗朗调过音拒绝普通的客户，所以他仍然很忙，仍然要忍受调音的枯燥。“因为我经历过炼狱般地折磨，现在的还能受得了。”他说的是考国家高级调音师前的半年培训。

这半年时间里，他和其他几名学员，经受了日本知名调音师黑柳先生的严格磨练，“一整天就听一个音，听到想吐，回到家脑袋都是嗡嗡的声音。”熬过听音这一关，还有更为严格的调音，不但要调准音，还要有足够的稳定性，经得起各种弹奏。

每一位学员调音完毕，黑柳先生都会用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用力敲击几下（黄天树用“砸”描述了老师的动作），如果走音了，说明还不够，继续磨练。

“好的调音师，调音的稳定性要很高，要达到最极端的方式弹奏也不会走音。比如朗朗的演奏，很有激情，有几个音可能会被反复弹奏，调音的稳定性不高，很可能就会在弹奏中走音。”

碰到奇葩客户 钢琴里有老鼠做窝

每天早上，黄天树带上音叉、扳手、隔音带等工具出门，往往要一直工作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家。

黄天树的调音工具

他尽可能多调几架钢琴，因为在一架音高不准的钢琴上弹多了，人会习惯错误的音高，一旦弹奏到音高标准的钢琴，反而会觉得不准。他尤其不能忍受给学琴的孩子用钢琴音准不好， “儿童初学钢琴，音高概念还没有形成，可塑性很大。如果经常弹一架音高不准的钢琴，建立起错误的音高概念，一个钢琴天才就可能被毁掉。”

碰到家里有小孩子练琴的客户，他常常愿意和对方多聊几句，讲讲养护钢琴的方法，甚至有时候明明已经调准了，他又全部再听一遍。

可是，他一番苦心，有时候会被一些极不爱护钢琴的客户气疯。一般来说，一架钢琴每隔6个月就应该调一次音，黄天树经常碰到有客户十几年没有调过琴的，“这种琴不能一次性调好，不然琴弦容易崩断。”他只好一遍遍苦口婆心地规劝对方，一架好钢琴不调音，还不如一架定期调音的二手钢琴。

有一回，上门调一架十几年没调的钢琴，打开钢琴盖子的一瞬间，黄天树胸口很堵，“老鼠都在里面做窝了，还啃坏了好几个琴键。那一天，我心情很郁闷。”这一次上门的情景，他至今还耿耿于怀，“买了几万块的钢琴，这么不爱护，简直是侮辱钢琴！”

怒归怒，黄天树仍然兢兢业业地挽救每一架钢琴。

黄天树收到的评价

在调音的日子里，他不时听到有家长说好的调音师难找，去年他索性开了一家淘宝店，把调音挂上去，“店里其实主要卖卖二手钢琴，调音放上去是为了让有需求的人更容易找到我。”结果二手钢琴没卖出去几架，找他调音的却很多。“去年还有好几个人在淘宝上说要拜师，想跟着我系统地学一下。”黄天树说，因为已经收了几个徒弟，有些外地的还问他安不安排住宿，就拒绝了。